第115章 山匪(十三)(2 / 2)

“自耕,是说自己种了自己吃,不用给地主粮了吗?以往的三成粮税还要算上缴纳地主的那四成部分,实际算下来,相当于扣去了自留的一半,咱们若收成一百担,落到咱们口袋里的只剩三十担。这耕田又要租牛犁地,有时旱起来还得花钱买井水……家里七张嘴三十担哪够啊……”

“听县令这意思,地主那部分不用出,若真的收税,咱们只要缴纳全年粮食的三成,不就是给三十担,落到手里七十担吗?这,这这这……真的假的,真的能留这么多吗?可别是诳咱们。”

“你们没看见凌家那位老太太都被抓去了吗?我看这回是要动真格的了,咱们的好日子,兴许真要来了!”

“这可是个好消息。”

r /> “快,快些,竹编篮子便宜卖了,赶紧卖完我还赶着把这个消息带回去嘞。”

“哟,正好缺个篮子择菜,多少钱啊,给我来一个。”

“我也买一个。”

……

季淮安特意没坐轿,百姓们自发让道簇拥着这一行人,每到一处就将他的话传播一遍。短短十来分钟,小半个风沙县城都知道新上任的县老爷要对劣绅地主下狠手了。

劣绅的耳目们得到这个消息,连忙传了回去,锦衣华服大鱼大肉的劣绅顿时连调戏美妾的兴致都没了,急得抓耳挠腮摸不准这新县令想做什么。

他们问下人幕僚问得最多的,便是‘他想作甚?他要钱还是要人?’。

前段时间风沙县城怪事传得邪乎,经过季淮安这一搅和,农田自耕,新税法取代了怪谈。季淮安看了眼主线任务的秩序稳定度从昨晚的37%,慢慢涨回了50%,且还在持续增长。

身为管理人员,他只要确保风沙县城的秩序稳定度不掉下30%,坚持到这个副本的玩家提前完成主线,或是倒计时结束就算任务完成,至于邪怨最终是死是活反倒是次要。

老县令的尸体已经被他下令一把火烧了,这农田回收跟算总账总不能是一句空谈,季淮安正准备借助县衙的官方地位组建查田队,结果一回县衙发现捕快数量又少了。

一问得知忽然出去了十五个,到现在还没回来。

联想到邪怨的蛊惑手段与这前后发生的事,它们突然从县衙抽取人手,很难不让人想到是为了给沙垒道的大当家添堵,同时嫁祸给他。

“她比你们想象得还要更谨慎,这种手段除了多十五具尸体,没有任何作用。”季淮安扫过县衙里的捕快,似笑非笑说,“如果是为了增加赤红鬼数量,那的确又多了十五个。”

凌宅隔壁的民居里。

一个换上便装的年轻人小心翼翼推开房门,对房间里的男人说:“师父,那县令抓着凌家人走了,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?”

高坎下意识看向披头散发,脸色青灰的二夫人,语带恭敬:“大仙,咱们还接着祭祀吗?”

“祭祀,当然要祭祀,为什么不?”‘二夫人’声音尖细,咧着嘴角说:“哼,什么自耕新税法,不过是托词,他怕了。他害怕百姓知道这些神神鬼鬼,所以拼命想要掩饰。”

“快点布坛,现在就用她祭祀。让我商量商量,下一个罪该万死的,是谁呢……”‘二夫人’嘀嘀咕咕。

高坎带着弟子非常配合地开始做准备,这栋民居虽然备齐了布坛所需的东西,但一些活物的数量却不是那么充裕,随着弟子说起这事,高坎也想起来了。

“大仙,昨晚凌宅遭了贼,两头猪都被偷去了,您可知是谁干的?”高坎好奇问。

“除了她还有谁。”‘二夫人’撇了下嘴,散漫说:“一群饿疯了的家伙,她最好老实一点。要是再干扰我的计划跟我作对,我绝饶不了她!”

“她又来了。”

高坎眼珠子一翻,忽然开口。

“什么?!”被附身的二夫人瞬间坐正身体,眸中泄出些许恶念与怨恨,但更多的还是不解,“她在哪?”

“我在人堆里看见她走进凌家了。”‘高坎’回答。

“她又回凌家想做什么?”‘二夫人’略作思索,回忆这位山匪头目的作风,嗤笑说:“像是为了再偷点东西回去,你找机会盯着她吧,我这边必须要祭祀了,我要让怀着怨恨的死人都能开口。”

“嗯。”

附身高坎的邪怨一散,高坎好半晌才反应过来,他记得自己跟大仙商量好布坛,还问了昨晚凌宅丢了东西是谁偷的。大仙虽然回答了,但却没明说名字跟身份。

高坎只能自己在心里揣摩。

赵如眉花费十五分钟消耗了10cc灵能从沙垒道又抵达了风沙县城,她的速度很快,就算邪怨发现她,想要再蛊惑人手前去沙垒道找麻烦,以他们的脚程,她仍旧可以攒出将近二十分钟的空隙自由行动。

这完全是凭实力挤出来的时间,即便邪怨知晓这点,也拿她没办法。

除非它们把赤红鬼投放到沙垒道,但如果赤红鬼真的可以随意攻击百姓甚至击杀恶人,它们完全没必要去蛊惑其他人动手。等到晚上开一波团,沙垒道不就没了?

断定这群邪怨对付正常活人是有一定限制的赵如眉进了城,直奔凌宅去了。

凌老太太与另外几个主子都被抓去了县衙,凌宅上至管家,下至家丁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,眼下县衙那边还没传来消息,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。

就怕这是新县令联合老太太演的戏,尘埃没有落定前,他们要是胆敢私逃。一旦被逮住,乱棍打死都是轻的。

再等等……再等等。

无心做事的家丁时不时踏出小门朝外张望,余光忽然注意到衣着朴素还打着补丁的赵如眉。

这位家丁心脏一紧,连忙回到宅子里招呼管家。

赵如眉刚靠近,就看见凌宅的管家走了出来好声好气地问:“不知护卫来凌宅还有何事?”

“调查一些事。”

赵如眉大大方方踏入凌宅,管家乃至家丁无人敢拦。

“这宅子的建造图可还有存证?”赵如眉仔细观察踏入凌宅后的每一个建筑细节,边看边问。

“没了,没有了,这宅子五十多年前就建好了,当初监工的工匠师傅都去世了,哪里还有存证。”这调查一些事的范围可大了,管家不敢怠慢,连忙回答。

“噢,你在凌宅呆了多久?”赵如眉像是随口一问。

“快满四十年了,我也是听上一任管家提过新宅的建造。”管家亦步亦趋跟着如实说。

“原先的老宅在哪?”赵如眉视线张望,又问。

“就在后宅,这新宅是挨着老宅建的,老宅还是小了,这人一多就住不下,于是就扩建了。当然,当时附近几户人家凌家都是给了银钱让他们自愿搬离的。”管家生怕又是秋后算账,补充说。

赵如眉赶过来的路上听说了小县令的手笔,比起镇压邪怨,他的举动更像在安抚百姓。他之前说过,他的主场在风沙县城,或许与百姓有关?

这并不是重点。

“你们跟程家还有范家请的同一批工匠?”穿过走廊,赵如眉看着熟悉的前院与石灯,之前摆在墙壁附近的松木大盆栽已经被挪走了。

“您也知道这事?”管家有些意外,“这个我也是听宅里的老人说的,那位工匠的手艺很好,风沙县城里的大户建造新宅,都是请的他。”

“凌家老二的尸体目前停在哪?”穿过前厅跟前堂,眼看就要进入后宅,赵如眉看着管家问。

管家心道果然。

这位县令护卫估计就是来看尸体伤势的,他恭敬道:“您请跟我来。”

管家领的位置与昨晚大厨房不是同一条路,赵如眉在脑海里不断填充凌宅的细节,从米粮库房到大厨房虽然横跨凌宅,但竖线还不明确。

得益于昨晚的探索基础,凌宅纵向深度不浅,而凌家老二的尸体要么敞亮摆在前头,要么就摆在后面或者偏院,如果有祠堂大概率在祠堂里。

前头已经看完,那只剩下后面。

管家带路期间,赵如眉看见一栋没涉足过的院子就会停下脚步,语气深沉率先开口道:“我刚才好像看见有什么东西闪过去了,你们该不会为了对付我,特意埋伏了人手吧?”

被先将一军的管家:???

“您多虑了,我们哪敢对付您啊!”管家连忙解释,这一解释就落了下乘,赵如眉已经踏进院子开始推门检查面。等管家意识到不妥想隐晦提醒,她已经看完大半。

管家话头一梗:“……”

得了,就这样吧。

看两眼也不会损失什么,这要是拦了,说不准要被扣上妨碍公务的帽子。

当她踏进第二个院子时,管家惊恐意识到她难道真是这个打算?!想要骗他阻拦,然后把他也带去县衙?!

附身在一个瘦弱家丁身上的邪怨远远跟着,对这位山匪大当家的举动感到疑惑,她看起来像是在找东西,可直接问不行吗?为什么非要自己找?

她到底在找什么?

跟着走了将近三十分钟,眼看整个凌家都要被逛遍了。这位邪怨越走越觉得不安,它忽然离开了这个家丁的身躯,附身在隔壁民居里的一个便衣弟子身上。

拿着布坛材料的便衣弟子不顾其他人呼喊,忽然往屋子里走去。

房门被推开,脸色青灰的‘二夫人’看向来人认出了同类问:“什么事。”

“她还在凌宅里,不知道在找什么,也不问凌宅管家,就一个人在自顾自地寻找。”被附身的弟子开口。

“你怎么不早说,早知她要待这么久,这不正是进攻沙垒道的机会吗!”‘二夫人’有些恼怒,“我宁可沙垒道死些人,也不想跟她打交道。”

“捕快那边有人盯着,很难。”‘弟子’面无表情说。

“她到底在找什么?值得她顶着这么大的风险。”高坎适时开口。

‘二夫人’想了想,又问同伴这位大当家进入凌宅后的种种表现,它要求同伴事无巨细地说一遍。

随着它汇报完毕,又花了将近五分钟,‘二夫人’抬手揉了揉额头,自言自语:“新宅?匠人?有什么不对吗?”

“要不问问其它存在?应该有记得五十年前那些事的死人。”‘弟子’提议。

“不,不,那太浪费时间了,重复附身消耗也非常大。五十年前的相关信息,我好像有点印象,你让我想想……”‘二夫人’沉思半晌,忽然从凳子上蹦了起来。

“不好!”

“快让人去拦住她!”

“你想起什么了?”同伴问。

“她把那东西放出来就是在找死,去,快去找县令,他不是想稳住风沙县城的民心吗?哼,这回有好戏看了。”‘二夫人’嘴角浮现恶劣的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