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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玦是真的不理解,为何小殿下会将那位大将军救上舟船。

他自负武勇,但也是真没有能力在不伤及小殿下的情况下,能战胜这武艺高强的猛将,小殿下这种行为,在他眼中,就和把一只落水的猛虎救上船来,没什么两样。

但萧衍上船之后,只是解下衣袍,将水拧干,散去头冠,便坐在船头沉思,并未再多说。

只是随着太阳升起,这日头便渐渐大了,艳阳照下,夏日轻薄的衣袍很快便干了,他略微整理了自己的仪表,这才缓缓走入船舱,缓缓跪坐在少年对面。

萧君泽正坐在软垫上看书,见萧衍进来,放下书卷,微笑道:“堂兄倒是沉得住气,我本以为拉你上来,你便会以我为质,让青蚨将船靠岸呢。”

萧衍沉稳答道:“殿下既然敢救在下,必是有所依仗,若我真敢以你为质,怕是要落得那姜左一个下场。”

他坐在船头时,便将临海王这一年来的行事统统回忆了一遍,越想越是心惊,他一点也不觉得那个典签能拿捏住这位心智如妖的小怪物,怕是他一入王府,临海王就为他准备好了死法;再想想因为典签送来消息而被他用来杀鸡儆猴的钟离郡守——怕也是临海王的借刀杀人之计。

这样一个玩弄人心于指掌之间的少年,怎么可能毫无依仗就将他救起?

他若是如对方预料那般,以其为质,怕也是见不到正午的太阳。

萧君泽微微一笑:“不错,堂兄果然晓轻重、知进退,将来这南朝天下,必是堂兄的。”

萧衍眸光一暗,摇头道:“在下虽有问鼎之心,也不过是午夜梦回时,一点妄想罢了,倒是临海王您,若是愿意,略略耗费些许心力,才是真正能问鼎天下,一统南北之人。”

萧君泽拿起茶碗,轻饮一口,淡定道:“吹捧的话,便到这吧,我的要求很简单,放你回去,你回头做大索江南之态,担了走失临海王这个责,勿要寻我,便算与我结个善缘。”

萧衍沉声道:“若是如此,西昌侯必然问罪于我。”

萧君泽知道对方这是在讨价还价,但也懒得和他争:“你便说结不结吧。”

不结的话,这位梁武帝,就得吃点苦头了。

萧衍沉默数息,轻叹道:“如此缘分,不该错过,有幸识君真面,是萧某的福气。”

见他如此稳健,萧君泽略有遗憾,调侃道:“将军啊,你错过一个名留青史的机会。”

萧衍听懂其中深意,摇头道:“萧某春秋正盛,将来有大把时光著于青史之间,不急于此刻。”

萧君泽点点头:“也罢,那我便不送了,将军,天长地久,咱们山水有相逢。”

萧衍正色道:“若殿下有君临天下之意,萧某愿为前驱。”

“萧将君啊,”萧君泽眸光清澈而温柔,他说,“不要轻易对我许诺,我可是会当真的。”

“末将也非背信之人,更何况,无论如何,先前你对我有不杀之恩,”萧衍肃然道,“若有一日殿下登基,这天于你,也不过操弄开指掌,非凡人能敌也。”

这时,小船已经靠岸。

萧君泽目送着这位将军离开,低下头,将桌上手枪收起。

无趣。

他一手托着头,把玩着手上的弹壳,面色失落。

这萧衍太怂了,他本来都已经想好打哪里可以留他一命,再徒手帮他抠子弹,再用酒精洒伤口消毒,羊肠线缝合疗伤,把他带回山寨,在床上给他一顿pua,给他留下不可磨灭印象,对主上心怀畏惧后,再放他走。

至于说会不会打到动脉大出血、感染而死……这和我有什么关系,我都已经留手了,是他自己要死的!

剧本都写了那么长,结果主演居然不演了!

行吧,他也不是个非要强求的人,人家若不是真心按剧本本色出演,那演出的剧情就不对味了。

剧本就先留着,下次再找个有男主之资的来出演。

……

下船之后,萧衍立于岸边许久,看着那小船孤帆远去,略微放松了精神,这才发现背后已经被冷汗湿透。

然而那对清澈灵秀的眼眸,却依然在脑中挥之不去。

他从未见过那样温柔干净的眼睛,也没见过这样凶狠毒辣的人。

临海王眼里是没有任何杀意的,那对眼睛里,清澈中带着一点期盼与等待,仿佛就像在期待一幅将要打开的名画,他从头到尾,根本就未将自己当成一个人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