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文坐在窗下,耳中是教喻气急败坏拎着班上算学学得最慢的学生教训的声音。
半晌,他忍不住笑起来,不经意想起城门上挂了许久的那些脑袋。
那些脑袋有的属于万州县手头流莺最多的老鸨,有的则是奸||淫过妇女的地痞流氓,还有把人当猪仔拐走卖的拐子,以及老爷。
这些恶人不是老爷,对老百姓的迫害之酷烈却未必比老爷们差什么,吕家这次下了狠手,把他们的脑袋挂到快烂了,又将之砸碎了埋在城门口的路面下,让千万人去踩踏。
这可是真正粉身碎骨的下场,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很有威慑力的,但奇怪的是,大部分人都不怎么怕,甚至会感到安心。
自从某些人没了脑袋,各县捕快班里充进去一批军汉四处巡逻,琼崖岛的治安一下便好了起来,有时女人们单独出门买东西,或者晚上去邻居家借个什么东西,也不怕自己遭了害去。
而当初吕家横扫琼崖岛时,吕瑛也领了兵清扫琼崖岛东南部的县,包括万州县。
杨文上次见吕瑛时,他还矜贵地坐在属下的胳膊上,冷漠地让属下将一堆脑袋挂上城墙,彼时的吕瑛如杀星降世,令杨文无比畏惧。
可这次见面,吕瑛却像是亲和的神仙童子,眼中有仙人的慈悲。
杨文是个粗人,他想不了太远,只是看着吕瑛的模样,他觉着琼崖岛的这一代人、下一代人应当都会有安稳的好日子过。
由于今年吕瑛花了不少时间和人力丈量岛上田地,又提出要死守产粮耕地数目,许多田地都被开垦成粮田,军汉们也要去屯佃。
累自然是累的,可能收到的粮食也前所未有的多,没有了在中间赚差价的地主们,吕家在秋收后简直是一波肥,连明年的军饷都不用愁了!
如今
吕房就在琼山港吕家大宅带着一群账房扒算盘珠子。
有了这些粮食,吕家杀穿琼崖岛不仅回了本,赚得更是不计其数!
吕瑛没在家里待着,他重视秋收,在秋收第一天就亲自提镰刀下田割了一亩地的稻谷,割完以后腰都疼得差点直不起来,但也顾不得休息,转身便坐上马车,让华美静给他一路揉腰,又亲自看了各县的秋收状况,顺带调查各地的脱盲进度。
成年人只要吃饱吃好,养一养,脑子都不会迟钝到哪里去,加上能参军的、能在绣坊里做活的本就是体格较好的年轻人,百以内的加减乘除、认三百字这个标准只要努努力,在三个月内达到的人便很是不少了。
把琼崖岛巡逻了一圈回家,吕瑛换下汗湿的衣物,华美静用蝉蜕、薄荷等药材煮了一大锅药水,让孙少爷泡了药浴。
等出来时,吕瑛换上青色的纱衣,坐在院中乘凉,手里是一杯煮沸后又放凉的凉茶,飞霜拿了梳子为他篦发。
热天暑气大,口舌生疮的人很是不少,吕瑛舌头也溃烂了一处,吃东西都疼得很,他饮了几口凉茶,拍手,岚溪走过来听令。
“各县秋收还好,没什么大纰漏,琼崖岛南部几个县的路还没修好,马车走起来不顺,这不利于通商,催一催,还有,我看有些县里的人满头虱子,这样不好,容易闹病,路边随地便溺的毛病也要让人们都改了,去建专门的公用茅房和澡堂,今年运气好,没什么疫疾在岛上兴起,却不可能年年有这个好运道,还是要注意……”
吕瑛说了不少事,岚溪记好,但也不用马上就去做,下个月吕家开会,八水将和许多管事、各县县衙都会派人来参加,届时一起说就是了。
自然,这次的会是整个吕家军的高层都要来的,那么附属于他们家的秋家也要派人来。
细犬叫了一声,摇着尾巴跳到吕瑛面前,被撸了把脑袋。
“兔子,他很快就带着胖子来陪你玩了。”
吕瑛往摇椅上一靠,华美静坐在旁边的小凳上为他把脉。
说起那个背着猫包到处跑的少年,华美静也有些惦记,孙少爷平时身边也有仆从家人陪伴,但身边没个朋友,老家主又忙,难免有些寂寥。
秋少爷沉稳,在孙少爷面前又活泼爱笑,说话有趣得紧,大家都很喜欢秋少爷。
华美静说:“听闻秋少爷去福州那边做生意了,不知这回卖了多少椰子油呢。”
吕瑛眼神一飘:“他啊,只要不做那个姿势,应是能卖出不少的。”
秋瑜曾对吕瑛说,他有一姿势,卖椰子水椰子油都好用,说完,便双手将一瓶椰子油高举到身后,身体拗成古怪的样子,胸膛用力挺起。
“秋氏椰子油,九年老品牌,坚持使用最新鲜的椰子,升官发财办喜宴后保养牙齿的不二之选!”
想起那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姿势,院子里安静下来。
吕瑛双手托腮:“秋瑜只要平平安安地卖椰子油,别惹事就好。”
深夜,沿着沿海城县一路推销货物的秋瑜坐在一艘船上,将一群人堵在了码头上,少年锋利的眉眼满是冷厉,他谨慎而客气的打量着几个精壮男子。
“不知各位深夜在此有何事?”
几个穿着汉人衣物的精瘦男人看着他,为首的露出一抹笑,吐出叽里咕噜一串话。
他们本也没指望秋瑜听得懂,但秋瑜上辈子打排球时,曾在日联赛某冠军俱乐部当过两年主攻,听明白这些人说的话后,他神情一顿。
这些人说的是。
“杀吗?”
“杀,巨鲸帮说了,让不交路费的人都去死。”
秋瑜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,下一秒,他就从背后掏出一个球,将球砸了过去。
大片白烟在码头蔓延开来,秋瑜拔剑,冲了上去。
冷兵的寒光掠过河面,数道血液喷溅在青石板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