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澹哑声道:“是我失言了。”
她看了眼他脖颈上的痕印,他的皮肤白皙,青紫的痕迹格外显眼。
“疼吗?”她听见自己轻声问道。
李澹神情微动,“不疼的。”
忽而窗棂边传来鸟雀的啄声,略显燥热的夏风吹入殿中。
崔琤的发丝被风吹起,她的眼睛里空荡荡的,像是什么也没有。
“说来可能有些荒谬,二哥。”她揉了一下眼睛,“院正说太子表哥生了病才会这样。”
她轻笑一声,“我却觉得他可能是跟我一样,他也做了一个梦。”
“他很年轻时就薨逝了,但是魂魄还游荡在世上。”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。
偏殿中寂静无声,只有崔琤轻柔的话音。
她深吸了一口气,继续说道:“他亲眼看着我在他那个梦里郁郁而终。”
“只是他这个梦大抵是近来才变得清晰,”她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来,“所以之前他没做什么,直到明白来龙去脉后才变成这样。”
“二哥觉得是在什么时候?”崔琤一边推想,一边笑着看向他,“在行宫时吗?还是回来以后?”
李澹看着她不带半分笑意的眼睛,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。
他的心中像被钝刀子磋磨着,慢慢地渗出血来。
“在行宫时。”他涩声说道。
“谋划暗杀的是他,但他并不是想要杀你。”李澹低声说道,“只是那日你与崔瑾刚巧都穿了红色的骑装,刺客错认了。”
事情他早已暗中查明,迟迟没能告诉她,都是因为他一直没能觅得良机。
告诉崔琤她信赖的表兄是个手段阴私的男人,她会不会信是一回事,对她而言本就是残忍的。
他多希望她这一世能活得轻松愉快,但有些事总是难以如愿。
崔琤没有说什么,她失神地看了衣裙上的斑驳血迹许久。
她总是习惯将苦藏在心中,伤心了也不会说给别人。
李澹按捺住想要抱住她的冲动,沙哑地安抚道:“别难过,令令,回来二哥给你买新的裙子。”
可下一瞬崔琤的手臂却环上了他的脖颈,她落泪时都是无声的。
情绪压抑到了极点,就会生病。
无法纾解的郁气积压在心中,便会变成重疾。
而让她养成这样缄默性子的人,正是他。
她的泪水化作冰锥,狠狠地刺入他的心口。
“不会有别人进来,令令。”李澹温声说道,“哭出声也可以的。”
他将她揽在怀里,轻轻地抚摸她的脊背。
崔琤哭得厉害,就好像要将两世的烦闷都化作泪水哭出来。
李澹的心始终被她牵动着,她的悲欢喜乐他全部都能感知。
她太累了,也太辛苦了。
直到崔琤在他的怀里昏昏地睡过去,他胸腔中的剧痛才好转许多。
“梦里的事不会发生的,令令。”他轻声在她耳边说道。
但她已经睡过去了,不会听到。
李澹守在她的身边,直到漏钟再度敲响才抱着她走向殿外的轿辇。
他低声嘱咐随行的宫人:“仔细些,若是崔姑娘有不适立刻来报。”
再次走回正殿时,他的神情倏然变得冷漠起来,隐约透着些阴郁和狠厉,半分也瞧不出方才在崔琤面前时温柔的样子。
内室中太子已经清醒过来,他受伤的手掌已经被妥善地处理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