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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到了请她出诊的宫人住处。

敲了门后,里头传来太监虚弱的声音,掐着嗓子,又尖又细地请她进来。

“可还好些?”

那受伤的太监坐起身面露感激之色:“用了几天药,已经不太痛了,多谢瑛姑姑。”

宋长瑛颔首:“转身,我看看伤口长得如何。”

那太监低下头沉默着翻了个身,自己把衣服褪了下去。伤的位置有些尴尬,得脱了裤子,尤其对于有身体残缺的太监来说,更是一种羞辱。但宋长瑛表情平淡,既没有过分宽慰同情别人,也不曾露出什么轻鄙之色,好像看哪里,也不过是一块猪肉,不值当她有别的情绪。

又换了药,宋长瑛点头,去拿自己的药箱,从里头翻出药包来。

“还继续吃几天,伤口长得好,但注意不要沾水,不要乱动。”

叮嘱完了,她又收拾东西离开。

宋长瑛很忙,守王陵的宫人常常吃不饱穿不暖,又被人责难,身体不好体弱多病的很,她这一天从早跑到晚,连饭都是在别人家将就的。

裴端盯了她一天,宋长瑛当真没有接触什么人通风报信,也没有给任何人提起过自己。

夜里熄灯前,宋长瑛才脱了那身终日穿着的孝服,披了一件毛色发黄的大氅坐在桌前翻动看书。

她睡得也很准时,不论书写得什么,只看半个时辰,就吹灯睡了。

第二天天亮,裴端仍然没有等到鬼差来抓他,宋长瑛照常出去问诊。他没跟去,飘在在宋长瑛屋里,到处想找这女人与宫里有联系的证据。

她的桌子摆得乱,乱七八糟的书和药材铺满了。并不像个世家养出来顶贤惠的女人,屋子里格局也没甚么品味可言,花瓶里插着枯枝,空落地摆在角落。书倒是什么都有,虽然她是个医吏,但看的东西很杂,从晦涩的兵法律法,到闲谈杂记,偶尔也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。

裴端盯着那写着探情秾的破旧书脊,实在想象不到宋长瑛这样一个木讷的女人,翻看这本书时会是怎样的表情,遂呲笑一声移开了视线。

他疑心疑鬼,总觉得这箱子里匣子里书页里定然是藏了猫腻的,要是能碰到凡间的东西,他肯定要把这屋里翻个遍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裴端安静下来,鬼魂是不会觉得累的,但不知为何觉得冷,与死前在寒夜里的冷不同,这股子凉意是从心尖里渗出来的。

他有点想投胎了,可为何没有鬼差来捉他,莫非他生前恶事做尽,地府阎王也不收了。

一会裴端又摇摇头,若真是那样,该有人拖他去十八层地狱受刑。这世间恶人不知凡几,裴端自问他也不过是千千万万歹人里稍微突出的一个,不该让地府忌惮。

许是今年的雪太冷了,太多孤魂徘徊,没轮到自己吧。

生前被困在这王陵里,死后他却行动自如了。裴端实在无聊下来,他想着,要不去寻一寻生前的仇家,在投胎前再给他们添添堵。

到深夜了,才有人送她回来,裴端不认得那人,但听声音,似乎是自己死那晚跟宋长瑛说话的侍卫。这人相貌算得上俊郎,宋长瑛提着灯往前走,他在一旁打伞。

他话多些,宋长瑛时常沉默,也被哄得偶尔一笑,只是并不放荡,仍然是端庄的模样。到了宋长瑛住处,这侍卫却没有进去,只是寒暄几句离开。两人举止亲密又守礼,像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。

宋长瑛关了门,不知那侍卫停在她小院门口,眼神期期艾艾地看向那如豆的灯火,踌躇好一会才离开。

“孬货。”